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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皇宮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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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皇宮來人

「大盛王朝五年春,文序的心比窗外未消的雪還要冷,他穿著宮廷繡珍坊織造的嫁衣,枯坐在竹苑等待他的少將軍迎他過門,這一等,就等了一夜。

紅燭燃到只餘一縷青煙,小廝匆匆推門而入,帶來的不是新郎官已到的歡喜,而是他的少將軍昨日臨出門時接了一道聖旨,替父提槍上馬奔赴邊關的消息。

文序踉蹌起身,提起織金墜玉的嫁衣,不顧文丞相勸阻,獨自上了繡轎。

上京的清晨帶著冬末春初的寒意,生來尊貴的丞相嫡子被一頂四擡小轎送到鎮國將軍府門前。

無人迎親,無人踢開轎門,他扶著小廝的手,獨自跨過鎮國將軍府門檻,踏過門內將息未息的火盆,與那落滿細雪的馬鞍。

獨自一人抱著大紅的公雞,拜了少將軍的高堂。

大盛王朝五年秋,邊關傳來少將軍戰場失蹤,下落不明的噩耗,鎮國將軍和夫人嫌文序是個不祥之人,下令他不得出門半步,自院裏起佛堂為夫君祈福。

鎮國將軍夫人三不五時跑來院中罵他,這位出身鄉野的夫人將自己的兒媳罵得極狠。

直言文序不要臉面,不顧三書六禮父母之言,只在外見了少將軍一面,便仗著父親是當朝左相,硬要嫁進門。

還言若不是當今忌憚文武兩道因這一樁婚約握手言和,少將軍也不會被指派替父出征,直接斷了鎮國將軍府的子嗣香火。

文序怎麽也想不到,當初元宵燈會,永明橋上見的那一面,竟是他與那位打馬而過的少將軍,此生唯一一次交集。

他也不知道,當自己提起嫁衣踏入鎮國將軍府那一刻,便註定要守這一世寡,終其一生出不去鎮國將軍府的高墻。」

……

「文序不知是自己對少將軍的癡情感動了上蒼,還是終生禮佛才得此奇遇。

但是這一世,他的少將軍還在打馬巡街,而他則斂眸放下轎簾,沒再多看元宵燈會上的焰火一眼,低聲淡淡吩咐回府。

大盛王朝五年春,少將軍同父鎮國將軍奉命奔赴邊關。

文序在祠堂給母親的牌位上了最後一炷香,拜別生父文丞相與繼母梁夫人,依舊身著宮廷繡珍坊織造的嫁衣,上了十六擡繡轎,被一眾侍衛護送,迎進了太子東宮。

同年秋,大盛王朝的鐵騎踏入婆羅國的王都,騷擾大盛邊境多年的婆羅國投降,而鎮國將軍也成功掌控了梟王的軍隊。

龍心大悅的盛天帝下令在宮中為父子二人舉辦接風宴,命太子攜太子妃一同出席。

一身錦衣華服的文序端坐在太子身邊,在殿中看到了此生與他無緣的少將軍。

依舊意氣風發的少將軍向上首飲酒正酣的盛天帝請旨,將婆羅國送來和親的公主賜婚與他。

年少輕狂的少將軍坦言:“實不相瞞,臣早已在邊境見過小蕊,若不是為了得到她,與婆羅國大將軍的生死一戰,臣也不會奮力拼殺。”

盛天帝不著痕跡看了一眼下邊端坐的兒媳,輕輕笑了一聲,道:“若孤否了你的請求,另將他人賜婚與你,長擎當如何?”

李長擎苦笑言:“那臣少不得來個戰場假死,做出帶著小蕊浪跡天涯的荒唐事來。”

盛天帝笑罵一聲,“當真荒唐,既然你此番有功,孤,準了!”

彼時,已是太子妃的文序神情恍惚,對殿中觥籌交錯的熱鬧恍若不覺,默念著剛才少將軍口中那句“若不是為了她”,便捏緊了藏於掌心的毒粉,放棄了謀殺太子與今上,為上一世夫君報仇的念頭。

大盛王朝七年冬,盛天帝薨於臨歡殿,太子燁登基,一道聖旨滅了左相滿門,文序成了大盛王朝唯一一位身後無娘家的皇後。

彼時鎮國將軍府傳來少夫人有喜的消息。

……第三世,文序已經累了,他分不清這三世輪回到底是自己虛無的臆想,還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曾經沒能用在天家父子身上的毒粉最終被他咽下,在賜婚聖旨來臨的前一夜,長眠於竹苑。

因文序先一步死於賜婚前,原定嫁於梟王一同前往邊城的繼妹文思敏含淚披上嫁衣,代兄嫁入東宮。

就此拉開了太子燁與少將軍李長擎這對未來君臣寸步不讓,史稱上京爭姝的一生。」

“嘖,麻煩。”看著鏡中五官雅致的人,回想起當時看到的小說開頭,文序覺得無比頭疼。

他當初就是被《囚宮城》的第一篇楔子吸引的,連隊友打趣這是他以自己為主角寫的小說都不在意。

誰知滿懷期待通篇看下來,看似是主角的文序死於第一章,看似是耽美文居然還披了層言情的皮,埋了一地的雷!

所謂的爭姝,不過是太子燁和少將軍互相讓對方吃醋的小把戲,而文思敏也只是個想爭名分卻淪為棋子的故事罷了。

但是這本標明了耽美性向的小說,光這少將軍和婆羅國公主、太子燁和文思敏這兩男兩女的愛恨糾葛就占了全篇百分之八十的文字。

文中的少將軍李長擎不僅與婆羅國公主成親,他還真的和這位公主有了個孩子,後面與太子燁心意相通後,李長擎居然還是上面那個。

天知道當時的文序在朝不保夕的環境裏,熬夜看完這本小說的時候有多崩潰!

他以為書中的文序後面會死而覆生,太子燁和李長擎會追妻火葬場;他以為會有哥兒生子這種現實中不存在的奇幻情節;他以為會有甜寵養崽,結果這本書的作者用實力告訴他不要想太多。

當時氣得熬了一個大夜的文序神情恍惚,而這本騙了他整夜時間的書,依舊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折磨著他的神經。

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還有些不解,一向有感情潔癖的自己,到底是怎麽忍著惡心,把這本書看完的。

再次醒來就是三個小時前。

他花了一個小時接收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又在這間竹屋裏摸索了好幾遍,終於確定自己穿書了——穿成了書中文序戛然而止的第三世。

再過不久,等天一亮,賜婚的聖旨就要到了。

作為書外人的時候,他喜歡太子燁的溫柔,又饞少將軍狼狗般的性格,但如今身份轉變,他一點也不想摻和進兩人滿是雷點的感情裏。

他們一對同,謔謔婆羅國公主和文思敏兩個女孩不說,還拿無辜之人的性命當他們強取豪奪play中的一環,甚至太子燁作為一個手握權柄,有太子妃的未來皇帝,居然被少將軍強上了!

這本百萬長篇小說才到十幾萬字的時候,太子燁就已經因為食髓知味而甘願屈居人下。每次想起這個情節,文序都得罵一句腦子有病。

標明了雙男主,又與異性婚配,兩人心意還沒相通,各自的正妻還在家中,太子燁就被強上,居然還上癮了?

不是為愛做零,而是食髓知味,是常人無法細品的心態。

甚至在故事尾聲,夫夫二人在護國寺的青煙裏回想起前世今生時,因為文序第二世曾經嫁給太子燁,李長擎這個牲口還在佛塔上強要了太子燁,美其名曰吃醋,而太子燁半推半就地從了。

當時在佛塔的下一層,李長擎與婆羅國公主所生的兒子,正在和一眾高僧在虔誠禮佛。

回想起這夫夫二人的各種不顧道德人倫的糾葛,文序的魂差點又被創飛一次。

他有罪就讓陸判官罰他投胎畜生道,而不是讓他這個有感情潔癖的人看這種文!

“該怎麽辦呢……”

看著房中寥寥無幾的擺設,坐在床上的青年裹緊了單薄的小被子,盡力回想那些書中沒有詳細描寫,但已經從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裏得知的消息。

他不會像原主一樣用死亡來逃避已知的未來,所以他做了個違背作者的決定:遂了文思敏的願,和這個繼妹換親,然後遠離上京城!

想起這個繼妹的由來,文序不得感嘆一句文丞相真會玩。

原書中文序的生母沒等到夫君高中就難產而死,在文序兩歲那年,繼母梁夫人挺著孕肚嫁入左相府,於五個月後生下一個女兒。

當時還未考上舉人的文蘊傑對街坊四鄰說此生只愛已故的原配,會娶梁夫人是為了能名正言順替剛去世的至交好友照顧他的遺孀與遺腹子,不讓梁夫人頂著未亡人的名頭獨自生活,礙於流言蜚語不敢接受他的照拂。

文蘊傑這堪稱荒唐的舉動,非但沒有人戳脊梁骨,反而因為前朝皇帝荒淫無道,且家國動蕩的時局而被人忽略。

梁夫人嫁給文蘊傑不久,肚子裏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冠了文姓。

梁夫人挺著孕肚嫁入文家的事四鄰皆知,所以文蘊傑對外說文思敏是好友的遺腹子,他會待她視如己出,並且養育她長大,也算她半個父親。

梁夫人則說感恩文蘊傑為了能不讓她遭受非議,給她和孩子留一條活路,毅然決然給了她一個名分,讓她和她的孩子得以不受人異樣的眼光,光明正大得到幫扶,所以讓女兒隨了文姓。

還言文序是個哥兒以後要嫁人,她女兒也遲早要嫁出去,除了同樣姓文之外,兄妹倆嫡長有序,妹妹也不會跟哥哥爭搶什麽。

二人這番做法,若是放在一個和平的年代,早就被人戳脊梁骨了,哪怕是放在如今的大盛朝,文蘊傑的這個舉動也會讓他科考之路困難重重,

可是在文蘊傑命好,前朝動蕩不安,人人都在擔心家國存亡,而他也在不久後考上了舉人,一家人陪同他上京趕考,直至他成了前朝進士之後,一切都被粉飾太平。

當初見過梁夫人嫁入文家的四鄰都在青木鎮生活,上京城的人對曾經的一切無從知曉。

這一家三口平日裏和樂融融,加上當時文蘊傑初入官場,一直謹小慎微不惹眼,官職也不高,久而久之,也沒有人記得文府裏還有一個原配留下的孩子。

等到新朝成立後,朝堂需要官員運轉,文蘊傑則因為在前朝屬於邊緣人物的身份被留任,更在三年前得新帝青眼,一路提拔。

他和梁夫人這樁荒唐的婚事也被其他人發現,卻最終因為他水漲船高的身份,得了一個重情重義的美名。

實際上,只有府中寥寥數人知道,文思敏是文丞相的孩子。

只不過當初梁夫人懷孕的時間太湊巧,連文丞相自己都不確定文思敏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還是好友的孩子。

直到當今聖上的貼身總管荀公公帶著兩道賜婚的聖旨蒞臨左相府,上京城的人才想起文丞相好像還有個嫡子……

從原身記憶裏摸清楚了那道聖旨的內容,文序也想好了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如今,就等天亮後,那位禦前紅人荀公公帶著聖旨前來了。

*

文府,玉園。

如珠似玉的嬌俏女子正一臉好奇地追問悠然飲茶的貴婦人:“娘,爹真這麽說?”

梁夫人嗔怪看了女兒一眼,“娘還能騙你不成?”

文思敏肉眼可見煩躁起來,“可是,真要賜婚的話,要嫁入東宮的也是那個文序吧?他又占嫡又占長,怎麽什麽好事都讓他占了!”

梁夫人放下茶盞,寵溺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悄聲道:“你爹聽到風聲,說另一道聖旨也是指的皇親國戚,文家就你和那個前頭生的,無論你嫁給誰,都不虧!”

文思敏氣悶不已,怎麽不虧?一個是太子,未來的皇上,另一個再怎麽皇親國戚,以後見到太子夫夫,也得矮一頭。

“哥兒生育能力這麽弱,那文序都十八了,還能生得出來嗎?沒有孩子,他怎麽討太子歡心,怎麽幫爹鞏固在朝中的地位?”

文思敏憤憤不滿道:“而且他跟我們壓根不親近,連爹的面子都不給,整天住在冷清清的竹苑裏,不知道的還以為娘苛待他呢!”

作為太子正妃,沒有嫡子怎麽行?以後太子繼位後,還不得讓後宮的妃子給勾了去?

更重要的是,她在家高高在上慣了,一點也不想嫁人之後再見到文序時還要低頭行禮!

梁夫人安慰道:“這些不需要你操心,到時候再看看,指不定皇上也想到了這點,所以是想把你指給太子呢?”

“我好歹也是你爹的續弦,你也是他親女兒,論起身份來,你不比文序差。”

論打理中饋和孕育後代的能力,文序怎麽能和自己女兒比?對方一直被扔在竹苑不聞不問,就是給他一本賬本都不知道怎麽看,更遑論替太子打理後院?

文思敏聽到這句話,才開心起來。

不過她說的話讓門外前來尋找梁夫人的文丞相聽了去,心下又多了番計較。

作為當朝左相,文蘊傑知道得比妻女更多一些,也知道另一位皇親國戚聽著風光,實際上不日便要前往邊城。

皇上之所以給對方指婚,只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無情無義,卸磨殺驢罷了。

說得好聽是讓對方去封地之前先進軍隊,看一看各式各樣的人,學一學禦人之術,以後也能更好地管理封地上的子民,實際上這跟流放有什麽區別?

那位皇親國戚能不能活著回封地都是個問題。

而皇上為了不落人話柄,才打算讓那位作為長輩的皇親國戚與太子同一天成婚,以體現皇室對對方的尊重。

所以早早就讓荀公公給他透了點口風,宮廷繡珍坊的嫁衣早早安排上了,文蘊傑也早早為一雙兒女備好了嫁妝。

皇上確實屬意為嫡為長的文序成為太子正妃,按理說一個生育能力不強的哥兒很少被人選為正妻,尤其是對子嗣極為看重的皇家。

不過大抵是因為要文家另一個孩子嫁給那位即將流放的皇親國戚,皇上出於補償心理,給指了個正妃之位。

文丞相昨天就去宮廷繡珍坊打聽好了,兩件婚服的規制和樣式也都知道了,大兒子文序嫁給太子,女兒文思敏嫁給那位皇親國戚。

可是剛才在門外聽到母女兩的話,他又猶豫起來,常言道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哪怕是文丞相也不例外。

想起逢年過節吃家宴的時候。下人三催四請都喊不來的大兒子,再想想從小就嬌憨可愛的女兒,文丞相覺得女兒說得對。

那位皇親國戚成婚後就要去軍中從底層做起,先不說能不能活著回封地,單說親屬不能入軍營,女兒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婚後在外要怎麽生活?

雖然文序也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哥兒,但到底是個男的,一個人生活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文丞相回到書房靜靜想了一夜,就連梁夫人叫他回房歇息,他也不動彈。

等天光微亮的時候,文丞相決定一會去探探文序的想法,到底是養在跟前的女兒和自己更親,所以文蘊傑決定,如果文序不抗拒的話,就讓他嫁給那個皇親國戚!

“老爺!皇宮來人了!”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文丞相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想法,疾步走了出去。

“去通知夫人小姐和大公子,到前廳同我一起領旨。”

門房連忙應下:“是!”

以往聖上有旨大多是老爺夫人一起接的,怎麽這次還叫上了小姐大少爺?

下人懷著滿腹疑惑,稟告趕來的管家後,領命朝竹苑方向匆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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